读他的生平跌宕,读他的佳作梦呓,读他的慨叹情思。读他,读得完,却读不尽的他。
听闻痴人说梦,于《陶庵梦忆》,却道“鸡鸣枕上,夜气方回,因想余生平,繁华靡丽,过眼皆空,五十年来,总成一梦。”从翻开扉页的那刻起,我就向那位痴人——张岱走去,缓慢地,走进了他的梦幻,走进了深邃的历史。
蝶庵居士出生在一个显赫、富贵的仕宦之家。十分优越的生活环境,使他受到良好的教育和熏陶,即使少年聪颖,善对,也不足为奇。张宗子当然无需为生计奔波,别人辛苦一生所追求的富足安康,他一出生便拥有。张宗子曾描述自己当年的生活:“少为纨绮子弟,极爱繁华,好精舍,好美婢,好娈童,好鲜衣,好美食,好骏马,好华灯,好烟火,好梨园,好鼓吹,好古董,好花鸟,兼以茶淫橘虐,书蠹诗魔。”这样太闲适、太自在的生活、未给科举考试上连连失利的他带来影响。
趁这年华,他便游遍江南,赏山水风物,享衣食住行,近当地习俗,日铺舣舟江口,赏“月光倒囊入水,江涛吞吐,露气吸之,噀天为白。”“林下漏月光,疏疏如残雪。”未尝不曾秉烛夜游,于兖州鲁藩,观其烟火妙天下“天下之看灯者,看灯灯外;看烟者,看烟火烟火外”;于秦淮繁华,沿船如烛龙火蜃,闻“舟中撒拔星铙,䜩歌弦管,腾腾如沸”,于西湖看七月半之人,“吾辈纵舟,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,香气拍人,清梦甚惬。”结识益友,外丑内秀的范长白,性得多癖的祁止祥。
充满血腥的改朝换代改变了张宗子的生活。国破家亡之际,张宗子参加抗清斗争,才觉大势已去,无力回天,终是隐居。“破床碎几,折鼎病琴,残书数帙,缺砚一方,布衣素食”便是他的隐居生活。富贵优雅的生活如过眼烟云,一阵腥风血雨的洗动后,剩下的只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苦难记忆。
念不二斋的清凉世界,念白洋潮的澎湃之气,念葑门荷宕的往来如梭,更念湖心亭看雪所遇同痴的知己,那孤愁,卓雅、喜哀、慨叹,念而难忘矣。城郭如故人民非,张宗子以个人之力,留下一段可信的历史,以书写的方式,确立了自己的人生终极价值。生死、忏悔,梦幻,正是那些血泪文字,世上有了一位明清之际史学家、文学家,“小品圣手”,一位绝代的散文家。张宗子的文章和他为人一样,有傲世刺世的锋芒,又有玩物玩世的谑癖…”,更赞《湖心亭看雪》的空灵。
哪里人声鼎沸,锣鼓喧天,哪里肯定有张岱;曲终人散,风冷月残,有人吹出一缕悲箫,那听客肯定是张岱。一个多么丰富、美好的男子。
合上了他的梦幻和血泪,读他终是意难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