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是我家的露台小院,朝南半围合的布局使它的小气候得天独厚,植物的长势非常强劲。每经过一个春夏秋冬,桂花树和腊梅的枝干往往使院子密不透风;四季竹东一丛西一株地冒出来,侵占着人家的地盘;油麻藤的茎蔓四处延伸,缠绕在枇杷树上,攀爬在高高的梁架上,极尽扩张之能事。
每年开春,父亲总要大干一场,甚至爬到离地五六米高的大梁上去修剪那些过度生长的枝蔓。剪掉的枝叶,要装好几麻袋才能清理完毕。
三月初的一个周末,窗外的桂花树已经萌发新芽,油麻藤抽出了细软卷曲的新茎,所有的草木都饱含着浆液蓄势待发。母亲照例又请父亲开工,可是父亲为难地摇摇头:“今天我要加班。明天,你知道的,我要回台州……”
是的,自从去年爷爷重病住院,父亲一到周末就要回台州老家探视。
屋里的我听见了,大声抗议:“爸爸!你都好久没陪我玩了!”
……
半个月过去了,窗外的无花果和紫藤抽出了淡绿的嫩芽,爬山虎暗红的芽叶点缀在墙上,像是一个个跳跃的音符,桂花树的新枝已经窜出一大截了。母亲按捺不住,再次提议剪枝,可是父亲又没空。
母亲站在窗口:“古人说:幸福就是家中无病人,门前无债主。这话真有道理。”
我的心头一震:幸福?是的,我是幸福的。但是我的幸福,似乎都是“得到”——买一双新球鞋,父亲陪我玩……我,是不是应该为家庭做些什么?
我不禁脱口而出:“爸爸没空,就让我来修剪院子吧!”
母亲坚决反对:“你还小,不能做这些危险的高空作业。”
……
转眼间,又是一个晴朗的周末,窗外莺飞草长,爬山虎在院墙上铺就了一层绿得发亮的绒毯,无花果张开了小手掌,昨夜的雨将桂花树的新枝压弯倒伏起来,油麻藤越过枇杷树,缠绕着蔷薇花丛,蔷薇娇艳粉嫩的花朵努力地在油麻藤茎蔓的缝隙中绽放着。
父亲昨夜已经坐火车去了上海,白天参加完一个重要的会议后,今晚会连夜赶回老家,周日晚上才能回杭。
母亲对着窗外的美景发愁,我再一次自告奋勇:“上梁的事情留给爸爸,别的我来干。”
母亲同意了。
我用花剪清理掉四季竹杂乱的枝干,“修理”了油麻藤在低处疯长的茎蔓。接着,我扛来人字梯,爬高爬低地修剪桂花树和腊梅过于横逸斜出的枝条。
我回屋略作休息,望着窗外变得疏密有致、清朗明丽的景致,望着地上堆得小山似的枝叶,我好有成就感!我觉得自己好有力量!
我突然感悟到,窗外的草木在恣意地生长,窗里的我同样也在生长——我的筋骨,我的意志,我的勇气,我的能力……
我希望自己快快地成长,为父亲分担更多肩上的担子。
我希望爷爷快一点好起来,父亲可以卸下心头的重担。
我相信父亲身上的担子,会轻一些,再轻一些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