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三年后的洛阳,连花开的面容中都有我曾经的影子,这个梦开始的地方,只有曾经放开手的我还历久弥新。是我走过的路,铸就了新的我。
从前,得到重用无疑是于我最大的圆满,可惜太年轻的我不知道:大满之后必有大亏,永贞革新的流产,也携带着我正盛放的抱负一同草草收尾,就像戛然而止的烟花,只有遍地狼藉才是存在过的徽记。
京城已容不下我,第一站原是连州,边鸿不到南水流,路太曲折,我又至朗州。我多么希望命运可以将我做成标本,只停留在我意气风发的那一刻,可人生永远不可能只停留在某一帧的爱恨,只有拖着疲惫的身躯被无情摆弄。想要功成名就就必须携带上颠沛流离。还好,我看见命运又给了我一束洞穿迷茫的光束。
回到洛阳,这个辗转千百次的场景,十年后,我又踏上了这片土地。准备再次放飞我的梦,可被身在高位的人一踩,又踩碎了我的梦——我只好面对这现实,这看似温暖却冰凉刺骨的阳光,我只好收拾出一一副不自然的笑脸来迎接。
播州连州燮州,断瓦残垣,日渐受损的自己,周围是百花齐放的春天,而我只是病树,在巴山楚水凄凉地里,弃置残身。母亲的离去,让我日渐荒芜的心,如梦方惊,如果我的一生只如一首诗般简洁明快该多好,便不用忍受那殷殷艳艳的红尘侵扰。
一切的一切,如衣上酒痕诗里字,点点滴滴都是凄凉意,我惧怕幻想远方,生活对我,虽远必诛。
第四站,和州,人生不过只是一粒微尘,活着才有故事,死了不过是附在别人身上的灰尘,一拍就掉了。
是,我活不成圆满,那就给自己留一点缺陷吧,留一条小尾巴,好让自己立足,所到之处,解释未完待续。命运这东西,既然不能征服它,不妨在它的肆虐之下承欢。
826年,前度刘郎今又来,人是苦多乐少,一路跋涉过后能陪着的也就只剩天与地了。走过之后才明白,人生赢不了也输不了,不过是一场有生之期的狼狈战役。
生是虚妄,跋涉无人之境,源自虚空的,终要回归虚空,就像这片土地,承载着我的少年心,二十三载,冷却,荒芜,又重新燃烧。
烧成刘禹锡三个字。
刘禹锡生来是破碎的,只有活着的我才能修修补补;顶着姓名与形貌在被囚禁的时光中一片片垂老,却不能禁止灵魂回到最初的地方。
种桃道士归何处?我不知,最重要的是这多舛的路,我毕竟走过。